以后不会用这个号儿了,这里记载了太多疼痛,我怕溺在里面出不去。我有了新的美好的生活,我再也不要这种疼痛了。很高兴认识你们,有缘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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降世

姨妈打电话来的时候,母亲正在厨房忙着捯饬晚饭。我接了电话,觉出她的欲言又止,于是赶紧叫母亲来。

母亲草草擦了手跑来,睁大眼睛用口型让我转述,我便瞧着她一字一句的跟着问过去:“是不是-嫂子-生了?”嗯?我惊讶的看着母亲,母亲笑眯眯的点头。电话那头的姨妈笑的欣喜:“对!粉噗噗的唷!”

然后电话从我手里被母亲夺去,跟她的姐姐煲电话粥。

因为相隔太远,我跟姨妈并不怎么熟,跟这个当了爹的大表哥就更别提了,只是儿时回老家的时候见过一次。他背着光坐在窗户地下抽烟,留着一把络腮胡,穿着银灰的夹脚拖鞋,腿一个伸长一个曲起,在烟雾缭绕的剪影里看不清表情。那以后我就自动定位他为“不良少年”,加之年龄差距过大,自然更加疏远。

嫂子……哦,她是个命苦的女人。也不知是小孩的直觉敏锐还是巧合,我从大人们的转述和聊天里听到,我这位大表哥还真是不怎么负责,从嫂子怀孕起就闹着要离婚。为这事儿姨妈骂、母亲劝,什么都不起效果,也不知大表哥在想些什么,嫂子当初又是靠什么熬过来的。她的绝望与悲伤,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也知晓?

老家那么湿热,又赶上盛夏,姨妈说嫂子刚剖完腹一点也不想动。

是累的么?或是,她已经对她组建的家庭不抱任何希望了?对那个名义上是丈夫的男人死心了?担忧这刚降世的婴孩的未来?这美丽的小天使会怎么经历她的人生呢?她会喜欢她的家吗?她对于自己的降生,满意吗?

母亲才不会理我乱七八糟的思绪,她高兴得吃饭的时候拿筷子的手都抖。我能理解,毕竟升级奶奶辈儿了嘛。

饭后和母亲去遛弯,碰见了邵阿姨,熟人。于是我们边走边聊。

邵阿姨说起她血压高,几年前还面瘫过一次。母亲问起缘由,她说:“嗨,不就是生孩子生的嘛。操心哟!”

在这儿不得不提一下,邵阿姨跟我母亲同岁,晚年得子,儿子今年才上五年级。她穿着浅色石头纹理的连衣裙,不拿手包的手跟母亲指:喏,就那边那个蓝色短袖的。

“小布丁——!”她操着一口四川的乡音冲一群玩儿篮球的孩子喊。很快那个蓝短袖的男孩就看向我们,然后抱起篮球挡住脸,面冲我们直直站在那里。

——我猜这孩子一定是个腼腆的性子。

邵阿姨笑:“这孩子,还来这套!”然后继续跟母亲说她的经历,说她遇见一个脾气很坏的老中医,人称“一把针”的蔚医生,让他给扎了四回扎好了,说她的母亲得疱疹也是他给扎好的。

我的思绪却还停留在“小布丁”身上。他降世的时候,知道他的降生给他母亲带来的这些吗?他如果知道,会怎么想呢?会做些什么呢?会和现在有所不同吗?那么他对于自己的降生,开心吗?满意吗?

我看向每个擦肩而过的被抱着或蹒跚学步的婴孩,他呢?她呢?他们清楚自己的降生给周围的人带来的变化吗?他们如果清楚他们将走下去的人生,提前知道了“人生”包含的意义,会有什么改变呢?

不过幸好,他们都不知道。

他们懵懵懂懂的成长着,走着他们自己的轨迹,他们将经历我们已经经历过的过程,而且没人能告诉他们怎样走才最舒适,怎样走才是条捷径。

这样无奈且期待的看着身边的一个新的生命去走他的路,很是有些意思。或许,这就是为人父母再累也甘愿的心态?

每个生命都沿着他们自己划好的路走着,或许艰难,或许平顺,或许享尽荣华富贵,或许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。他们都有自己的快乐,自己的悲伤,自己的烦恼,自己的忧虑。而身边目睹他们一步步长大的人们,又因为他们而快乐悲伤,担心忧虑。

如此下去,环环相扣,生生不息。

如果一开始降世的我们就知道这些,又会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?会跟现在有所不同吗?

无从说起,无从而知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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